默契

仙流,袁哲,叶蓝。

【叶蓝】当局者清(十四)

十四

揍完人自然是爽的,但后续该如何收尾却极为苦恼。我不怕被路人拍到或是被警察揪走,我郁闷的是要不要告诉前女友,如果要说,那该怎么说才好。

我就这样一直纠结烦恼,直到蓝河从洗手间处理完伤口出来也还是没个定论。

“你怎么啦,怎么这幅表情。”

蓝河擦着头发坐到对面床上,抬手推了我一下。

“你说……这个垃圾劈腿的事,我要不要告诉她啊……”

蓝河啊了一声,低头思索片刻后叹口气,认真道:“我觉得应该告诉她。”

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,那接下来问题又来了,该怎么说呢?她会不会不信我,觉得我在故意挑唆呢……

哎,这都什么事儿啊!

我刚想抓过蓝河来陪我演练下,这家伙却突然抢先一步站起来,手有点局促地按在自己的肩膀上,笑道:“那个,我要出去下。”

没办法,看来还是得我自己想怎么处理。我哦一声示意已经听到,垂头丧气地从手机里找出了前女友的手机号。

“呃……那个……”

蓝河好像还有话要说,我抬头看他,好奇道:“什么?”

“没什么……就是,我不知道几点回来。”

“你没事儿吧你,”不知道这小子又在犯什么病,搞得我的紧张都被冲散了几分,瞅着他直想乐,“又不是大学宿舍,你有房卡,用不着我留门,爱几点回来就几点回来呗。”

蓝河明显是愣了一下,抓抓半干的头发眯眼笑上一会儿,大力点头道:“哈哈,那我走啦。”

他一走,房间里就剩我一个人了。

这间房不临街,一没人气儿就彻底浸在了质感厚重的沉默中。房间还有点发潮,空调的凉风敷衍地扑在胳膊上,搞得我又燥又乱。

但是……该说的始终还是要说,死就死吧!

都快十二点了,也不知道她睡没睡,会不会被我吵醒,最开始的开场白说……电话嘀一身接通,一声清晰的你好从对面传来,她没睡。

“啊哦,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?”

她的声音挺明快的,让我愈发不知道怎么开口说那件龌龊的事。

“诶?有什么事情要说么。”

“那个混……呃,我看到你男朋友他……和另一个,我不认识的女人,在B市……”开了头,后面的也就简单了,我一鼓作气说完全部:“其实我也不确定他们是什么关系,可是我揍他之前问过了,那个女的说是他女友,我……我就没忍住揍了他一顿。”

对面沉默了。

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,从未经历过电话里的沉默。我想听她说所有的事情,我也有许多许多的话,很想告诉她。所以我从来不知道,原来这种隔着遥远距离的黑暗沉默竟会让人如此无力,我看不到她的表情,猜不到她的心情,只有靠耳朵,去听到那边淡淡的呼吸。

“其实吧也有可能是我误会了!你男朋友他最近发展的不错嘛,赚了不少钱吧,哈哈哈哈哈,免不了有些人会上赶着贴他是吧!”我后悔告诉她这件事了,脑子一乱干脆胡言乱语起来:“对,一定是这样的!当时我太着急,都没问清楚!哎,你明天问问他吧,说不定真是我误会了,别影响了你们就不要了!哎!怪我,太意气用事,真是……”

我窘迫至极,无比郁闷为什么蓝河不在,他在至少可以帮我分担一些,也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在这像傻子似的前言不搭后语。话说,这家伙大晚上的跑哪去了?还说不知道几点回来,什么情况,刚刚怎么忘记问了……

“啊,”胡思乱想中,电话里忽然传来阵窸窸窣窣的声响,我的前女友轻轻呵了口气,叹道,“你没误会,这是第二次了,他上次跟我说不会有第二次,现在……我会跟他分手的。”

“啊?什么?”

我彻底晕菜,可是她没有回答我的疑问,也没再多说什么,只是利落地挂断了电话。

我的脑子当了机,完全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,就这么干坐着发了会儿呆,直到手机响起短信提示,看到她发来的“谢谢你告诉我”,才又清醒了过来。

真是奇怪的感觉,我当初是那么的喜欢她,在分手后曾咬牙切齿地希望她过得不好,又在释怀后希望她能过得很好。然后在今天,我们说着那么严重的事情,彼此却像极了既亲切又疏离的密友,互相信任,再互相隔阂。

我回复了她一句不谢,take care。十二点时,她回了我一个笑脸。

新的一天到来了。

我叹口气,听着时间从我耳边踱步走远,人生仍然继续往前,每个人都无法停下。

 

为了准备面试,我把闹钟定在了8点,不想醒来时看到蓝河躺在旁边床上,竟然还穿着昨天出去时候的衣服。

“喂?”我倒也不是洁癖,就是觉得这样不太舒服,由不得摇几下人,劝道:“你脱了衣服再睡啊?”

无奈这家伙连眼睛都懒得睁开,哼哼几声翻个身继续去睡。而我现在也真没什么心情管他,扯过被子随便给他盖上,忙活着收拾起了自己。

说句矫情的,成败很有可能真的就在此一举了,说什么也要拼一下才甘心。我有些紧张,但更多的是兴奋,洗脸刮胡子,穿上衬衫系好领带后还觉得不够,最后又喷了点古龙水。

终于,一切搞定,我拉开窗帘在晨光里照着镜子审视一下自己,确保万无一失后长吸一口气,再在气息吐尽前,穿上了西装外套。

“老子去参加殿选了,等我好消息!”

我不管蓝河有没有听到,反正老子不过是给自己鼓劲罢了,喊得过瘾、心情舒畅就成。

面试的大楼离旅店不远,我精神高昂地卡在九点整进了大楼。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如机械般精准,进电梯上十二层,左转排队,群面,单面,听结果……

从数字上看,那不过是两个小时,我是应该有足够的能力记清楚发生的一切的。可是我却没了所有印象,只知道出来后外面阳光灿烂,不远处的喇叭里传出轻快的音乐,沉稳的男声正喊着节拍,一二三四,二二三四……

“你的能力我们当然是欣赏的,只是……”

我回忆着最后那个人的话,无意识地往街对面走过去。

“有些时候,能力并不是绝对的。啊,或者我这么说吧,如果有个人和你能力不相上下,当如果他在能力之外有更多的资源,那我们肯定是要选择他的。”

街对面是一个小学的操场,隔着栏杆看过去,有几个穿着运动服的老师正在学动作,一遍音乐播放结束又从头响起,这次我听到了解说嘴里的第XX套广播体操。

我小时候学的是第几套广播体操来着?我靠在栏杆上,有点好笑,又有点无奈。

那个时候我也曾站在队伍里,边不耐烦地活动四肢,边幻想着自己快快长大。然后青春叛逆,匆匆往前,接着又在成熟回望时或是遗憾,或是感慨。但我们谁都不可能停下来的啊,我知道却也无可奈克地看着自己忙着长大,忙着辗转他乡,忙着恋爱、失恋,忙着工作……

“你的资料我们会存下的,只是近期来看……嗯……”

不用再说了,我都明白的。我以前只知道顺着时间线一直向前,不停向前……直到所有的一切在这瞬间戛然而止,我停下来,看到了时间割裂的痕迹。

是时候,真正的长大了。

 

楼冠宁的名片被我的丢在了另一个背包里,我一刻也不想多等,拿出最快的速度跑回旅店,推门进屋的时候刚好跟蓝河打了个照面。

蓝河正在玩游戏,一转头看见我,还没来得及开口,就被我抢先问道:“腿好了吗?”

“没事了。你……呢?”

这小子还挺会观察人的,我也无意隐瞒,痛快地骂道:“妈的,太黑了,老子没戏了!”

“啊……”

“不过呢承诺你的大餐会实现的!”我翻出楼冠宁的名片,冲蓝河挥了一下:“我就不信了,凭我这一身本事还能被埋没?等着我,我这就去找楼冠宁,问问义斩还有没有老子的位置!”

“你要去义斩?”

“对!”

“这样啊……”蓝河笑了笑,握拳朝我挥来,“努力!”

我握拳撞上去,也喊:“等我好消息!”

我摘掉领带,握着名片转身往外跑,刚出门又迎面撞上了背着包的叶修。

叶修后退半步给我让开距离,笑道:“哎哟,气色很好嘛。”

“好好,都好!呃,你……”

“叶……他……八点的飞机,退房了,先过来呆会儿。”

叶修没开口,倒是身后的蓝河解释的,我顺嘴招呼了一句随便坐,风风火火地继续往外跑去。

我被那股名为憧憬的劲儿顶着,脚步根本停不下来,坐在出租上时脑补得天花乱坠,全都是五彩缤纷的未来。

而那些很现实的问题,类似于如果义斩没有适合我的岗位,如果我压根不适合电竞行业,如果我从头再来不过是另一次失败的重复……统统没有入脑,我只知道一路往前横冲直撞,进了义斩基地握着名片就说要找楼冠宁。

还好,万幸,楼冠宁在,他也还记得我。

“哎?是你哈!”

上次见他是很久以前了,那时他穿着高档西服,举手投足间全是恰到好处的距离感。可现在的楼冠宁穿着运动服头戴鸭舌帽,哈哈笑着跟跑出一身汗的我握手打招呼。

我喘口气,喊道:“请问,义斩还有我的位置吗!”

楼冠宁收回手,没有马上应声,而是认真地看了我一会儿,才微微点下头,回道:“位置是要找的,来,进来看看,看你能不能找到。”

对了,就是这样。

再也不会是拼命挣扎往上,却怎么也戳不破那层透明天空的窒息世界了。我一定会在这里找到新的天地。

我跟着楼冠宁从上到下把义斩逛了个遍,心里差不多有谱后主动表示会尽快办妥银行的辞职手续,一定会在新赛季开始前搞定入住B市。

“决定了?”

临走前,严肃了一路的楼冠宁拍下我的肩膀,挑眉询问道。而我也抬手搭上楼冠宁的肩,认真回答道:“我想真正做点事出来。”

“哈哈,好,”楼冠宁笑着点了下头,“欢迎。”

 

做出这个决定让我心情无比轻松,后续怎么跟父母解释那些都再说,至少今天晚上是无论如何也要先跟蓝河找个好地方大吃一顿的。

B市的交通果然名不宣传,一来一去耗费掉不少时间,再加上参观义斩,我回到旅店时已经快六点了。

我喊着老蓝进了屋,才发现屋里那两个人竟然都睡着了,更无语的是两人还挤在了一张床上,叶修贴着墙,蓝河躺在旁边,半只胳膊都悬在了空中。

要说他俩也挺逗的,又不是大学哥儿几个搭伴穷游,人比床位多硬要偷摸挤着睡,我那张床就在旁边好吗?我嘀咕着一扭头,忽然看见自己的床上堆满了杂物,丢过去的西服,打着结的领带,笔记本,书,资料袋,背包,牛仔裤……呃,好像是有点那啥啊。

反正已经这么乱了,就再乱点吧。我眼不见心不烦,把刚才买的几样纪念品一股脑儿丢上去,走到窗边,拉开了半边的窗帘。

这个房间在白天也还是有点发潮,被阳光晒过才明显舒爽了不少。我往窗边一靠,完全不想再动弹分毫,伸着懒腰打着呵欠,尽情欣赏着外面的风景。

以后,就要在这个城市打拼了啊……我带着点迷惘,看着太阳缓缓往西方沉去。

但夏日的阳光毕竟有着别样的力度,没多久我听到身后有人咦了一声,一回头,叶修正揉着眼坐起来,看我一眼后抬手半遮在脸侧,问道:“几点啦?”

我拉回一点窗帘,看了下表小声道:“六点多了。”

“嗯……”

叶修点点头,摸着掏出一根烟,没有点着,只是放在鼻子边闻几下,又收回去了。

我刚才对着夕阳发呆,被晒了满怀的躁动,眼下再度记起自己是准备去义斩工作的,以后也是荣耀圈子的一员呢,而现在荣耀传说中的大神就在眼前,怎么也要取点经啊?

我连忙狗腿状去冰箱里拿出冰咖啡,简单想好几句废话后举起咖啡快步走过去,笑道:“我发现啊,很多事真的是……”

然而我没能说下去,只是举着饮料,尴尬地停在了房间中央。

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迟钝的人,反正上学那会儿要是有哥们儿想泡妹子,是绝对不会找我当参谋的。记得某一次老大趁过生日,事先做好万全准备,终于在KTV包厢跟喜欢的姑娘表了白,而我当时正忙着啃鸡腿,就连起哄都比别人慢半拍,末了还巡视一圈双眼冒光的妹子们,问道,你到底喜欢哪个来着。

可是现在,我却实实在在的卡住了。

很多事或许真的是难以说明的,感觉永远只是一种感觉,可如果感觉到了,就真的是感觉到了。

因为我看到叶修正单手支着脑袋,唇边挂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,侧过脸去,静静看着旁边睡得稀里糊涂的蓝河。

事后我困惑许久,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那个场景会暧昧到让我浑身直冒虚汗,最后也只堪堪得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结论——可能、或许,光和影是气氛最好的调节剂吧。

我那个不靠谱的邻居睡相并不好看,这张床又小,他一只手垂在床边,整个人弓得像营养不良的海虾。可是夏日傍晚时分的光太过温柔,轻轻穿过窗帘,在他的脸庞耳侧和随意搭在胸前的胳膊上,甚至眉梢发尖、鼻翼唇角,蔓延着铺出一层柔和的淡橘色。

而同样披着层绒光的叶修动了下身子,划开这带着温度的透明幕布翻身跳下床,轻轻往里推了下蓝河,在他咕叽咕叽翻身的时候,扯过薄被搭在了蓝河的身上。

“嗯?你说什么?”叶修起身站定,单手插兜,笑笑抬头看我。

我尴尬得不得了,觉得自己不经意撞破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,脸不自觉地开始发起烧来。可是说真的,我也不是那么的确定,这种事,这种事……这实在是……

“你……你们……是……不,那个……”

我尴尬到顶,嘴巴不受控制地卡壳,根本连话也说不清楚,恨不得自己会喷火就好了,张嘴一口气过去,全烧光,眼不见为净!

“哦,我们俩昨天刚脱团,闪到你了?抱歉哈。你手上那是冰咖啡么,给我的?”

冰你奶奶个头的咖啡!我一肚子不明所以的火气被叶修这不着四六的的态度一激,全他妈蹿起来了,脑子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,只依稀记得打开的冰咖啡洒了一地,再回神时,叶修已经被我揪着衣领按在了玄关处的墙上。

“你他妈的玩儿呢?”

我这身高在南方足够傲视群雄,跟叶修正面撞上却占不到什么太大便宜。再说这人虽然看上去懒洋洋的,怎么也是个大男人,拖起来还挺费劲儿的。

“啧啧,这事儿闹得……”叶修竟然还在笑,也不推我,也没挣扎,靠在墙壁上直乐,“没想到老蓝家的亲戚,我第一个见到的不是他爹也不是他娘,是他哥。”

“日!”

我刚才就想揍他来着,一直没找到理由,这个“哥”倒是好的很,可不就是哥吗!这是欺负我弟啊!我高高举起拳头,理也直了气也壮了,就要挥拳下去,叶修却完全不以为意地偏开脑袋,避开我往后看了看,点头道:“这个发型可能不讨长辈的喜,回去得修修。”

“我靠!”

这个节骨眼儿上,这家伙竟然还有心情照镜子?我要真是个球,现在绝壁被气炸了。可我是个有思考力和自控力的爷们儿,于是我先是压抑愤怒憋着劲儿收回拳头,偏偏收到半路又想起昨天那个花心的兔崽子,再一看这个吊儿郎当的货,越看越觉得蓝河早晚会吃亏后悔,一个压抑不住,一记勾拳挥在了叶修的肚子上。

“噗!咳咳……还真打啊。”

“这种事儿是闹着玩儿的吗!”

我被喷了一脸口水,压低嗓子用气音喷回去。

“当然不是闹着玩儿的啊,”叶修又咳了两声,直起身子平视着看过来,脸上还有笑意,眼神却已经沉静下去了,硬邦邦的,简直能硌到人,“本来,也就不是闹着玩儿的。”

这……算是怎么个意思?他这么一说,我不知道该说什么、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了,人一愣,就呆着站在了那里。

“走了,赶飞机,回聊。”

叶修绕过我回里面拎起背包,临出门还不忘跟我说个拜拜。

这都他妈的什么跟什么啊!我憋屈的慌,气呼呼地踹飞地上的饮料瓶,在卡啦回响中心想蓝河又不真的是我弟,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呗,关老子屁事?可是转念又一想,他人真的挺好的,再怎么说也是我的朋友啊,朋友走上歪路,我怎么可能不上火?

我实在是忍不了了,走过去一脚踹起蓝河,看他懵懵懂懂地坐起来,怒气值瞬间冲破了MAX顶端。

“什么东西洒了……咖啡?”

小狗鼻子还挺灵,我气呼呼地坐在自己床上,背着光瞪他:“叶修走了!”

蓝河点点头,“哦。”

“哦什么哦,你怎么想的啊,啊?你脑筋不清楚吧!被驴踢了吧!”

“我?”蓝河莫名其妙地朝我看过来:“我什么?怎么了?”

“你!你跟一个男的……”我双手在空中挥来挥去,大吼道:“那个,啊,啊!你想什么呢!”

蓝河正起身下床,刚落地半条腿时被我这么一说,腾地红了脸,整个人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。而我看着他尴尬地披着被子挂在床边,忽地也没了愤怒的力气。如果说叶修那种混不吝的态度是在火上浇油,蓝河这样的,我反而会不知道自己在恼怒什么。

对面的蓝河低着头,好一会儿才收拾好自己的动作,接着端端正正坐好,挠挠头,小声道:“因为……喜欢啊。”

我听到了,还听得很清楚,可我忍不住还是扯着嗓门又吼了一句:“你疯了吗?!”

“没有,”我看到这个认识了一年多的朋友局促地笑了笑,接着表情认真地重复道,“就是喜……呃,喜欢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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