默契

本想周末两天一鼓作气写完，结果……高估了自己的手速，低估了自己的懒惰Q.Q

二十八

叶修微一愣怔，但很快恢复常态，摸出布兜里的烟盒弹出根烟，举到鼻尖嗅了嗅，问道，“你确定？”

蓝河摇头，“我不确定。”

叶修沉默站定不动，像是在思考着什么，更像是在发呆。直到屋外的阳光换了个角度轻盈地钻过窗帘，叶修才一摆手扔掉没点燃的烟，抓过手机给叶秋去了个电话。

又是一天快要过去，西边天空逐渐染上层艳丽的鲜红，混合着薄雾一起，像是在温柔地给整个世界盖上层薄被。而漏网的阳光斜斜透过玻璃窗落下，被窗框收束聚拢之后全偎在了叶修脚边，从蓝河这个角度抬头去看，讲着电话叶修便刚好站在了这片火海的中央。

看上去如此辉煌绚烂，可那个透明的框架一直在身后浮着。

或许世界本就是如此，诱惑而暧昧，像是有无穷无尽的可能，邀请人们来尽情渲染描画。可是真的走进去时才发现，世界不过是一幅预先勾勒出边线、调配好颜色的画卷，它不急不缓地在眼前慢慢铺开，再美好、再广博，边框也早就已经界定好了。

前些天的重逢和后来的危险遭遇，如今回想起来像极了一场大梦，而未来……只有未来才是需要去考虑经营的重心。

蓝河眯起眼睛坐在沙发上，看对面背光的叶修跟弟弟快速对答——要查哪些东西，通过什么细节确认，如何加强安保，什么时候能出结果……然后蓝河就走了神，脑子里混沌一团，听不懂叶修在说什么，只是下意识地捏起旁边矮桌上那张留有香气的明信片，反复摸索了起来。

“怎么，有心事？”叶修挂断电话抱着电脑坐到蓝河旁边，开机前凑近去看了看蓝河的脸。

“没，没什么。你呢，有什么发现么。”现在还说不清楚，蓝河决定先绕开。

叶修也不逼他，敲击密码连上视频，顺着续道，“叶秋说他确实听到过些消息，不过都是零碎的，既然现在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，就再去串一下。”

这些地方蓝河帮不上忙，便不再多问，嗯一声在旁边坐着看。

“哥，真的有发现！”视频通话刚连上，叶秋就丢来了好几个震动提醒，“我在找人查他那边的账目，从刚才传回来的那份上看，他们有个子公司都排进上市审核列表了，结果前阵子被爆出有个很大的窟窿等着现金填补……哦，这个，”那边传来滴滴的提示音，叶秋短暂停顿了一会儿，续道，“这个上面说总公司被S化的期权牵制住了近四亿……其实子公司就是个圈钱的壳，不上市也没什么，不过那个总公司可是靠大量现金流往来支撑着的……啊，真够点背的，”叶秋边收资料边啧啧感叹，“连续三个项目连续亏损收场……哥！”叶秋突然打了个响指，激动道，“你看这个！”

通话窗口里的叶秋迅速翻找着什么，片刻后传来了一份资料。

“两个月前，他们在马达加斯加的锰矿开采权终于获批，你看地图。咱们的工业园是什么时候开始闹事来着？！”

“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，”叶修放大地图，鼠标在几个坐标上大体划过，抬头看向对面的弟弟，“从位置上看……铁路线？”

“对！没猜错的话，他想要咱们的铁路线，但不想咱们现在建成工业园。”

“这样啊，”叶修移开视线计算着时间，转回去点头道，“他是来不及了。”

对面的叶秋跟着点下头，“应该是。”

如果是这样的话……叶修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，猛地坐直身子惊讶道，“难不成他本来是想绑我的？”

“我也在想，你前些天在G市那次，有没有可能也是他干的？”

外面天色慢慢暗下去，还有资料源源不断地往叶秋那里发去，这边的叶修和蓝河不知道有什么要做的，一起发起了呆。

一时之间除了电脑风扇发出的轻微噪音，再无其他声响。时间和光结伴流逝而去，在塔那那利佛彻底进入黑夜后，叶秋停了动作活动下脖子，叹口气冲着镜头挥挥手，“你打算怎么办？”

“我先想想。你那边也别停手，看看能不能搜罗些有用的东西，不能让他跑了。”叶修交待完弟弟，随手关掉了电脑。

烟盒里只剩最后一根烟了，叶修摸出来捏着在指节间转上几十个来回，搓得烟纸发皱变形后塞回盒子里，连烟盒带烟一起，扬手空投抛进旁边的垃圾箱里。

“我得出去见几个人，你就在这里呆着哪儿也别去。”叶修说着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去，没两步又折转回来，笑道，“至于你的心事，回来我们慢慢说。”

蓝河已经很久没这样用力地想事情了。

顺着推算以后的进展，逆着整理过去的起因，越想头越疼。先是烦恼最近一切事情都发生的太快，像是拧着一股劲在互相激烈的对抗，本该拉长慢慢去感受的一切被浓缩到了短短的几天里，有多少是错觉，又有多少是赌气般的为了对抗而对抗呢？如果最后才发现一切是建立在错觉上，岂不是重蹈覆辙。

“可是也不对啊……”蓝河嘀嘀咕咕自言自语，“那个时候就是喜欢的，没能说明白而已。”

于是又接着纠结以后该如何去面对整个世界。在那间破旧仓库里感受的一切让蓝河焦虑彷徨不已，天长日久的磨损消耗有种恼人的逼仄感，明明算着还远，却又那么的近在眼前。

就这样呆坐了不知道多久，连叶修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有察觉。

“还琢磨着呐，”叶修给自己倒了杯水，坐在床边惬意地伸一个懒腰，“别光自己想啊，来说说，我也听听。”

蓝河紧张地吁出口气，谨慎道，“我在想，其实未来变数真的很多。”

“嗯？”见蓝河停住半天没有下文，叶修便追问道，“所以呢，然后呢？”

“所以……所以我们的变数也会很多……以后如果真的变了，就……”

“等下，”叶修起身走到蓝河对面，低头认真去看他，“变了是什么意思。”

如果能事事顺利那当然最好，可是现在就算两个人之间没有问题，整个世界还在周边环绕着，那么多的不可控因素，怎么可能一两句话说明白。

蓝河有点头疼，混乱之下又抓起了那张名片，急道，“你看，这种条件好的女人你以后会遇到很多，就算你不在意，你父母也一定会一直帮你找。而且你想啊，如果你是跟她在一起，很多事都会简单许多的……谁不想轻松点简单点啊！”

叶修果然很认真地想了想，然后点了点头，“说得对啊，有道理。”

“是的，没错！所以我就觉得吧，我们也别太那个……就是……别，嗯……”

“你想说我们之间别太认真，”叶修帮蓝河接上话，冷静道，“我父母要给我介绍好女人我就去看，看对眼了呢就结婚，这样一来人生会轻松很多，未来会一片光明，是吧。”

这话听着不太对，可蓝河忽然之间又找不到漏洞，于是苦笑着应道，“是……吧？”

“是个屁。”

真不该那么快就戒烟的，好歹也要先跟这个傻子把这件事扯清楚了再戒啊，现在手上没有烟压阵，简直连谈判都少了几分气势。

叶修烦躁地扯下领带丢到一边，无奈道，“你是笨蛋吗？对，你就是。果然笨蛋就是笨蛋，就连变着花样绕自己玩的思路也是笨蛋思路。你到底懂不懂的？”

“你又到底懂不懂的！”被喊成笨蛋没什么，可是叶修竟然这么不当回事，于是蓝河也急了，跳起来反驳道，“很多事很麻烦的，远比你想象的复杂你知道吗？如果一炸开绝对是一团乱，等到了那时候再后悔就来不及了！”

气氛忽然变得纠结了起来。

蓝河在想着我喜欢这个人，所以绝对不能让他陷进不好的事情里左右为难，如果未来有更好的可能一定要让他去，绝对不能绑在一起最后无路可退。而叶修在烦恼着如何拧过来犯轴的蓝河，这个人拧巴起来的时候固执的很，还会沉浸在自己悲壮的脑补里无法抽身，硬说说不听，不理又只怕会陷得更深。

“不是那回事，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叶修艰难地咽了口吐沫，舌尖舔过干燥的嘴唇，“你说的这些都是你想象的，这些事……”

“不是想象的，是我亲眼看到的！说句极端的话，生死在一瞬间就可以清算结束，那种偏见才是逃避不了的，一辈子都……叶修？”

蓝河话说到一半，看对面站着的人有点不太对劲儿的样子，连忙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，而手掌传来的热度瞬间打散了他继续下去的念头，着急地喊道，“你发烧了啊！”

连日来的操心担忧到底还是影响到了身体，这些年来都没怎么生过病的叶修无奈中招，摸上去浑身发烫，热得简直像烧着的木炭。

“药，先吃退烧药！”

好在药有现成的，蓝河找来一片喂叶修吃下，紧张地坐在旁边等着看效果。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，还是没发挥出什么效用的样子。蓝河又摸了一把叶修的额头，心急之下脱掉叶修的衬衣和裤子，再跟服务生要来一床被子捂住他身上，浸湿毛巾放在叶修额头上，每五分钟换一次。

手忙脚乱收拾过程中，不小心蹭掉了叶修手指上的胶布。蓝河对着指甲断开的食指愣了会儿神，倒吸一口气，问道，“我还以为是小伤口，这是怎么回事？这么严重？”

“等我睡醒……”叶修紧闭着眼睛，迷迷糊糊地回答道，“说……再说那件事……”

“好，”蓝河在凉水里冲洗过毛巾，提起拧干，仔细擦过叶修的脸，再叠成长条按在他额头上，“好，你好好睡，睡醒了我们再说。”

又是半个小时过去，摸着还是那么烫。蓝河看了下药物用量，喂着叶修再吃一片。 

就这样折腾到下半夜四点多，叶修出了好几身透汗，体温总算是降了下来。蓝河打来一盆温水把毛巾浸泡进去，绞干后擦一遍叶修的身子，又搬来一套干爽的被褥盖在他身上。 

“天亮了？”叶修醒了过来，看一眼窗外的天色，嗓子还有点干，“我没事了。” 

蓝河取来水杯喂叶修喝下，手掌放在他额头一试，果然凉了下来，于是如释重负地呼口气，笑道，“好了，好了，不烫了。” 

“你昨天晚上不是还跟我吵架来着，”叶修一恢复精神，就总想逗蓝河玩玩，“继续啊，咱们接着吵。我昨天是没力气了，不然发烧也能吵赢你，信不信？”

“怎么是吵架呢，我是在想未来啊，”蓝河声音忽地加大，又自己压下去，垂下头无奈道，“算了，你再睡会儿吧，等休息好再说。”